青筠还记得,那一夜,她偎在暖炉边看完了三本书。天快亮时,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,待醒时,白浚渟早已不见,她的身上披着原本盖在他身上的毡毯。
令青筠奇怪的是,自那之后,景云门上下一切如常。白浚渟依旧每月来抄经,老夫人见了他,也不过是寻常寒暄,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。时间一长,青筠便有了一种错觉,兴许那夜的事,不过是她做了个梦罢了……
直到某一天,白浚渟独自在经堂抄经。她在旁伺候茶水,待将茶碗放上桌的那一刻,他突然低声道:“那夜你为什么救我?”
她一怔,拿着茶碗的手僵在半空。
白浚渟停笔,蘸了蘸墨,又问:“说起来,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?”
若换了如今,青筠便会淡然地回答他“一时冲动。我又不瞎。”
但彼时,她的脑海里乱一团,什么也答不上来。
白浚渟将笔搁下,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碗,抿了笑道:“不论如何,多谢你。”
青筠垂眸,只是沉默。
“本来早该跟你道谢的,但碍着一些人和事,不好开口。”
白浚渟慢慢说道,“但愿这声谢还不迟。”
青筠听他这么说,微微点了点头。
白浚渟看着她的反应,问道:“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?”
青筠抬眸望着他,依旧不言语。
白浚渟也望着她,沉声道:“那夜秦师叔为何抓我?我做了什么事?我又是什么样的人?”
他的这些话,自然是故意试探。青筠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,这才开了口,低声道:“大师兄若是想说,青筠洗耳恭听。若不想说……”她话到此处,侧身指了指一旁,“那个,那边炉子上还烧着水呢……”
白浚渟一听,不禁失笑。他略歪了头,截住青筠低垂的目光,不期然地问了一句:“要不要做我的心腹?”
青筠记得很清楚,自己那时绝对没有答应他,而他也没强求答案。之后,他们井水不犯河水,谁也不曾再提起过这件事。但她隐约能感觉到,他对她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。至于哪里不一样,她也说不太清。这样过了好几年,忽有一日,她醍醐灌顶——是了,他对她完全“不客气”啊!
没错,就是这个“不客气”,让他能在她面前没心没肺地说瞎话。还是这个“不客气”,让他坑她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。但也是这个“不客气”,让他能毫无防备地在她身旁睡着……
如此看来,即便她当时没答应,在他心里也已算答应了。只是,说好是“心腹”的,怎么却变成“新妇”了?
她想到这里,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。察觉到自己笑起来的那个瞬间,她的胸中忽然一悸,莫名的惶恐袭上心头,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
这似乎,并不是什么值得笑起来的事儿……
她略稳了心神,将思绪拽回正途。既然这覃朗中的是“伏神散”,那下药的自然是景云门的人了。秦荒宇从不过问门派事务,想来也不是他。那么就只能是……
想起那人,青筠顿生一心惆怅,不由默默哀叹:怎么你每次做坏事,倒霉的都是我呢?
她无可奈何,也无心再多想,起身走出了石屋。屋外,天色已然暗下,明月东升,为孤崖覆上一片皎洁。
她在松树下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,安心地等人来救。但安静下来的时候,有些感受就不由分说地涌了上来。干渴和饥饿倒还可以忍耐,只是先前被覃朗一番折腾,身上有好几处落了伤,正隐隐痛。看来只好想些旁事,分散精神了。于是,她把头一抬,望着天上明月,将读过的有关于此的诗句一一背诵……
……
覃朗醒来的时候,只觉头脑昏沉,四肢沉重。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,挣扎着站了起来。他摇晃了一下,扶着门框才未至于再倒下。他闭目,略醒了醒神,方才站稳。他抬头,就见月光清明,冷冷将屋内照彻。
这石屋不大,陈设也异常简单,不过一张床榻、一副桌椅。所有东西上都覆着厚厚的一层灰,想是数年未使用过了。他蹙眉,将头一低,又见地上横着一条碗口般粗的铁链。也不知是何等蛮力,把这条铁链从中间生生扯断……
他不忍再看,更不敢细想,扭头走出了石屋。而后,便看到了松树下的青筠。
大红嫁衣,于这如霜月光之下,清丽绝伦。她安然静坐,含笑仰望那高天孤月,似乎早已忘了自己落于敌手、陷身绝地。便是那一刻,她看起来,全然不似尘世之人。
青筠并未注意到覃朗,她正背到“唯愿当歌对酒时,月光长照金樽里”,不禁生出一片洒脱逍遥之情,只恨此刻无花无酒,辜负了这月色。忽又见风动松叶,她便想起早先看见备宴的酒水中有几坛子松醪。这个时节,温上一壶,再配上桂花糕,该有多惬意……
不想倒罢,一想起来,本已被抛诸脑后的饥饿和干渴瞬间又涌了回来,惹她长叹了一声。她暂收了背诗的心情,略将视线一移,这才看见了石屋门外的覃朗,不禁吓了一跳。
四目相交,两人皆不言语,场面倒有几分尴尬。
青筠想了想,继续抬头看月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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